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正如市場經濟的引入曾經一度對中共的統治造成重大的威脅一樣，互聯網的引入也一度產生相同的效果，而且隨著技術進步、網路普及，這種作用正在持續。因此，爲了維護自身的統治，中共建立了世界上最為龐大的、先進的網路審查系統。中國政府的網路審查、言論審查的基礎並不取決於中國民眾有多麼敢言，網民的民主、權利意識有多高漲，而是取決於政府部門有多醜陋、有多腐敗、有多無恥。網路審查、言論審查就是中共官僚集團的遮羞布，四川地震震出了豆腐渣工程，杭州富家子飆車撞人，鄧玉嬌自衛殺淫官事件等等，揭開了中國嚴重的社會問題，各級宣傳部無一不是命令媒體不許報導，如出一轍。

在六四事件二十周年到來之前，中共當局封鎖了眾多出色的國外網路服務，用封網的行動證明與自己在二十年前在廣場上的行為同樣可恥。6月2日下午5點多，更確切地是大約在5點15分左右，中國各地很多網友相繼報告各大著名的國外網站不能訪問，其中包括深受中國網友喜愛的Twitter，也有全球最為著名的相片網站Flickr，最為倒楣的是微軟最近推出的搜索服務Bing，剛剛上線一天就被偉大的GFW給哢嚓掉了。另外一方面，針對國內的網站，當局則採取了另外一套方式，6月3日，全國有眾多網站或論壇都以維護為名關閉了，並且聲明說到6月5日或6日才重新開放。明眼的人都知道當局處心積慮，爲了避開6月4日這個敏感的日期而命令網站臨時關閉的，以防六四二十周年紀念在國內造成更大的影響，已經習慣網路封鎖的中國網民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有人甚為悲觀地猜測在6月4日那天當局會切斷和國外網路的聯繫，形成全球最大的局域網——大中華局域網。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封網的行動來得異常猛烈，打擊範圍廣，涵蓋了搜索引擎、照片服務、BSP、微博客，甚至是郵件服務。2009年6月2日以及接下來的幾天應該被寫進中國甚至是世界的互聯網史，截止2009年6月5日，本年度被封鎖的國外網站不計其數，其中最為著名的包括Youtube、Blogger、Blogspot、Twitter、Flickr、Bing、Hotmail、Live.com等，猶如互聯網廣場上的另一場屠殺，證明當局二十年來實質上沒有任何改變，仍舊經不起一丁點兒批評。當局對言論的態度活脫脫就像某款監控軟體的名稱一樣，「綠壩」在功能上最為準確應該是「濾壩」，過濾一切對當局不利的資訊，組成阻塞言論的水壩，讓網民的聲音無處釋放。

美國媒體《華爾街日報》首先披露了工信部將在今年7月1日起強制計算機廠商在每台計算機上安裝一款名為綠壩——花季護航的軟體，此舉被評論者認為是中國政府加強言論審查的信號。隨後國內媒體也證實了這一消息，雖然外交部發言人秦剛先生在回答美國記者提問時表明此軟體不是爲了監控網民，但從該軟體提取出來的讓人眼花繚亂的政治敏感關鍵字已經說明瞭一切。中國本來就是個言論管制十分嚴苛的國家，不但有耗費數百億之巨的金盾工程，數十萬之眾的網評員、網監隊伍。這套從上至下的垂直監控體系牢牢地控制著中國老百姓的思想，就如奧威爾筆下的《一九八四》，老大哥無處不在。測試表明，工信部強制安裝的這款軟體可以掃描從網卡經過的每個字節，公民的隱私就會完全被這家叫金慧的河南小公司掌握在手中，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置身於《一九八四》所描述的那個世界。自從去年年底開展的反低俗行動，關閉並封鎖大量國內外網站，直到目前強制安裝流氓軟體，表明中共不斷加緊了對民眾的言論控制。但是，這種言論控制手段的效果如何？我認為，從短期來說，能起一定的作用而且還在可控範圍內，但長遠來說，恐怕當局要失望了。就拿六四事件二十周年封網的事件來說，Twitter被封，憤怒的中國網友以高傲的姿態對獨裁者進行無情的嘲弄。儘管Twitter的API被屏蔽了，無法通過各種用戶端更新，但是在不到兩個小時內，#fuckgfw這個標籤被刷上了Twitter趨勢的第一位，也許是這個標籤含有不雅詞的緣故，很快就被拿下了。但是截止當晚11點，與此封鎖事件相關的幾個標籤，如China Block Twitter（中國封鎖Twitter）、Tiananmen、Hotmail、Bing，仍然在十大熱門詞之列，中共的網路封鎖行為在世人面前昭然若揭。另外一方面，國內許多網站以「網站維護」為名被關閉了，但是有很多網站的管理員也以網站維護為名自覺關閉了，他們並不是在配合政府的行動，而是表達一種憤怒。大量網站「被維護」勢必會造成一種後果，大量網民會質疑並反感政府的行為，儘管有很多年輕的網民並不知道二十年前曾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他們可能會去瞭解爲什麽許多網站一夜之間上不去了，進而瞭解到當年事件的一些輪廓。中共的言論控制、網路審查存在一種悖論，即是如果不進行言論控制，網路上對它不利的資訊就會氾濫，而進行言論控制，人們就會對它十分反感，欲蓋彌彰只能適得其反。當飯否重開后，還是出現了大量隱晦地紀念六四事件二十周年的消息。有個知名的博客說過，每次封網的行為，都會造就一批堅定地反黨人士。這非常有道理，因網路審查而走向中共對立面的不乏其人。

從言論控制的成本上來說，當局也陷入了對自身不利的情況。人們都知道說謊的代價非常高昂的，當局要編造一個謊言，必然起碼要製造10幾個謊言來支持它，就得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圓這個謊，特別是對具有全國影響力的事件（如毒奶事件、楊佳事件、鄧玉嬌事件等），宣傳部必須層層下指令組織人員幹預輿論（用他們的話說是引導輿論），但往往效果並不是很理想，雖然網評系統人數眾多，但是在近3億的網民面前，他們的聲音宛如泥牛入海。例如，人民網破天荒地做了一個反綠壩軟體的調查，五毛黨試圖改變投票結果，但是網民們用更為猛烈的手段回擊，五毛黨們被打得落花流水，無還手之力。值得一提的是，中共僵化的體制訓練出來的網評員同樣是抱著僵化的思維（這一點在最近從網評員QQ群裡邊流出的檔可以證明），往往提供了大量讓人啼笑皆非的笑料，比如說，他們不會使用代理偽裝成普通網民跟貼，雖然註冊大量的馬甲但IP相同而被網友識破的現象並不鮮見，而且因為這些馬甲的發言時常迎合官方的口味而被人認出他們的身份。相比之下，網友有更強的機動性、靈活性，宣傳部或國新辦在出臺禁令並下達到各級單位，必須耗費一些時間，網友和媒體完全可以充分利用這一時間差掌握第一手的資料。揭開謊言的成本要遠低於編造謊言的成本，只要找出一個小小的破綻就可以把謊言層層戳破，所需的成本僅僅是在網上有個帳號，有碼字的地方而已，成本低廉得簡直可以忽略不計。

綠壩軟體事件體現了兩方面的問題。一是中共的體制訓練出大批沒有創造力的工具性人力，這款軟體不僅設計極為粗糙，漏洞百出，被網友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軟體大卸八塊，而且最可惡的是代碼還是抄襲某家美國軟體公司的，連檔案名都不改直接照抄，更新軟體居然要經過這家公司的伺服器。徹徹底底地鬧了一個國際笑話，令黨國顏面無存。二是網民的反抗意識在增強，明白一味妥協、退讓最終只能失去得來不易的一些自由。

無法預測將來中共會用何種手段來控制網路，官與民的角力最後誰能勝出，也無從知曉。電腦預裝綠壩軟體僅是未來中共進行更加嚴厲的言論控制的開始，不能單純地把「綠壩」事件當作一個笑料，官方推出這樣的規定或許是在試探民間的反應。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中共越是出臺荒誕的規定，越是說明民間的反抗越強烈，權利意識越高漲。

此時，我想起了那句古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中共已經走入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如果還是不懂得學會取悅民眾，我想結局是可以預測得到。不要看它有坦克，比槍炮更厲害的是民意，之所以進行言論控制，是因為中共心太虛。

本文所引圖片來自張發財之作。